第四十五章 素人
这段时间以来，程苔对于网络上各种恶意留言渐渐习惯。（）从刚开始的愤怒，到现在她已经可以在空调房间里，一边吃着西瓜一边悠然自得地翻着自己的留言区，偶尔还会因为留言中的一两个错别字笑出声。
因为恶评，程苔渐渐地没有在nss上分享自己的生活日常，大多数都是一些品牌和电视剧综艺宣传。就这样，她还是引起了新一轮争议。
程苔在宣传新综艺的时候，并没有用李姐给的文案，而是自己写了一大段话。因为是在拍画报间隙，所以她也没怎么看得仔细就发了出去。
等到工作结束以后，楼思才告诉她，她最新的这条nss又成为了热点。程苔不解，点进去一看，猛拍脑门，觉得大事不妙。程苔有一个同学叫尤琪，打她的名字多了程苔的输入法就记住了。最新一条nss里也是，程苔习惯性地把尤其写成了老同学的名字。
这下可好，程苔又新添了一个白字先生的形象。
程苔立马把这条状态删除，心烦意乱得揉头发。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，居然真的把nss当成一个沟通的平台。对她而言，这是一个广告平台，当然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。结果她居然自作多情，还自己想文案。任谁想都觉得可笑。
匆匆赶来的李姐提出让经纪公司打理程苔的nss账号。程苔本想点头，最终还是没有松口，轻轻地说：“以后我会直接用你给我发的文案，对不起，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这不是李姐第一次提及这件事。事实上李姐说过好几次，这样既不用担心发的内容被嘲笑，也不用为恶意留言头疼。
说实话，刚开始程苔确实动摇过，就是金刚心也禁不住每天洪水一般的谩骂。
但她后来还是婉拒了这个提议，她觉得自己的流量还没有那么大，而且现在的恶意留言大多数都是因为江沅这个角色的设定问题。等到江沅这个角色结束，她的生活就会恢复到以前的平静。
事实上，程苔很是感谢江沅，如果不是这个角色，她也不会有这么高的关注度。那三个月，她似乎和江沅这个人，朝夕相处，江沅是她第一次尝试反派角色，她在这个人物身上付出了很多心血。
所以当采访时候主持人问她喜不喜欢江沅这个角色时，程苔毫不犹豫地点点头。如果一个演员不喜欢她的角色，她又怎么会在拍摄的时候付出所有的激情呢。
让程苔没有想到的是，这个采访掀起了新一轮的血雨腥风。
无论是采访和综艺，节目组都会先和经纪人对一下流程，所以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。程苔并没有放在心上，但是让她意外的是，网络上开始出现一大批这段采访的截图。
她的原话只被截取了几句，看起来似乎她很认同江沅的为人处世。
很多人开始怀疑程苔的为人，认为她不应该这样为江沅说话，明明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女人，哪来的这么多动机。
如果是前段时间的程苔，可能会气不打一处来，直接说现在的娱乐新闻为了关注度什么都写得出来，但是现在的她，没有什么感觉。
这是节目组为了博眼球，还是经纪公司在推力，说不清楚。她渐渐觉得，这样的新闻其实大家都在受益，节目有点击率和关注度，经纪公司可以把流量变现，程苔似乎名气大了些，找上门的剧本会多。
至于不好的地方，大概就是程苔会被骂。
骂就骂，反正不会少块肉。
程苔抱着这样的态度，偶尔把网络上的恶评当消遣看。
但是她突然有一天就坐不住了，把给她写恶评的人发了出来。
给程苔写过恶评的人多了，但这个人，程苔忍无可忍，因为在他的nss里，程苔发现了对侄子的诅咒。
仅仅一条nss，就把程苔这段时间以来的冷静彻底打碎。她忘记李姐再三吩咐她的，下次再发什么，一定要和自己商量，立马就把这个人的nss截图发了出来。
有人说程苔是直率，更多的人说她是小气，开不起玩笑，但是程苔并不在乎其他人怎么说。那么多人，她选中这一个，不是没有理由的。一是因为这个人提到了她的侄子，另一方面是程苔发现他是顾颖的粉丝。
虽然程苔最近风头正盛，看起来似乎是经纪公司的主捧对象，但程苔知道，自己不过是这一阵有价值而已，待到剧终以后，她还是会回到高高的货架上面，无人问津。le不缺，她才是公司真正的顶梁柱。
既然玩，就要拉上玩伴。
程苔受够了这段时间经纪公司给自己的空头支票，这些说说的鼓励和安慰完全没有用。只有拉下关注度最高的，公司才会不得不公关。
果然，在网络上开始逐渐扒出这个给程苔写恶评的人是顾颖的粉丝，这样任谁都会觉得是一出内斗好戏。
在经纪公司开始为这一波事情善后的时候，程苔正在接受李姐的“教育”。
“你你你你你，你可让我怎么说。”李姐习惯性地想把头发拨到耳后，但忘记了自己刚剪了短发。
程苔想起自己戴隐形眼镜，也会不适应，一个劲儿地摸鼻子，突然笑了出来。她立马觉得不妙，捂着嘴抬头一看，李姐的脸色愈发难看。
李姐锤了下桌面，愤愤地说：“这次你说什么我都不管了，你必须把那个账号交出来，真是麻烦。”
程苔机械地点着头，似乎是在听李姐的话，也像是在打瞌睡。李姐实在是说不下去，拿起包就走，但临走前还是理理程苔的头发，叹口气，轻声说：“没事的，公司会处理好的，你就在家好好休息。”
程苔揪着自己运动裤上的毛线头，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，对于外面正在发生什么并不知晓。
这件事，她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。但凡公司有作为，替她出面，她都不需要自己来挂人，她忍了很久，从上上部剧开始就开始忍，既然公司不管自己，她就只能自己和他们刚。
在演员这个听起来似乎是个公众人物的职业前，她的身份是小宝的姑姑。
很多人指责程苔把一个素人拖进网络舆论的漩涡，实在是不仁义，心肠太坏了。
对于这些指责，程苔并不怎么上心。她已经把nss账号交给了公司，网络上的是是非非与她无关。
如果重来一次，她还是会这样做。如果说她长得丑演技不行耍大牌做人有问题，无所谓，随你骂，但扯这些有的没的，还扯上家里人，程苔是不能忍的。
程苔心想这些人太低估我了，我大学的时候可是在食堂里直接掀了别人饭盘子，直接放话说要撕了别人嘴的人。
反正她已经因为和丁念所谓的“谈恋爱”惹了一身争议，还是个三观不正的白字先生，都走到这一步了程苔不在乎再多几个新闻。
正当她在家里抠脚发呆的时候，丁念的公司发了关于丁念的恋爱声明。不过短短五分钟，粉丝会下面的评论一下子翻转，说她狐狸精的评论一下子被各种同情拥抱的言论淹没，连程苔自己都看得目瞪口呆。
她一想到那些粉丝，言之凿凿地说着“我们哥哥没谈恋爱，都是那些糊咖炒作”，现在看到公司声明时候的哑口无言就觉得好笑。
“这也太快翻盘了吧。”程苔无奈地摇摇头。
旁边的齐蔓滑动着屏幕，“受不了了，一会要打要杀的，一会又亲亲抱抱的，大众的态度真的比翻书要快啊。”
正巧这段时间《晋宫风云》在全国卫视二轮播出，虽然演了个恶女，但还算过关的演技也帮程苔拉回了一些路人缘。
这一幕不知为何，就被大规模转发，连文案都是差不多的，类似于新人演员挑战自我，末路皇后吐露半生心酸，加上最近没有什么出彩的古装剧，程苔的风评一下子好了不少，再也没有几个人会提起她和丁念那段莫名其妙的八卦。
更多的人看到她，第一反应都是，你的贾南风演得不错，看得人真想打她。
称赞也罢，谩骂也好，对于程苔来说，都无关紧要了。她认真工作，管不了别人的喜恶。
“看来，还是有个好角色重要，哪怕我和丁念真的有些什么，估计也没那么要命。”程苔躺在沙发上路白打电话。
“算了吧，我要不是演了小时候的那个小恶女，现在能有那么多恶毒的评价吗？”
程苔哈哈笑了两声，又扯到了别的话题上。
路白小时候演过一部大火剧，她在里面演了童年时候的女二号。这部剧很火，但是女二这个角色的演员都备受争议，不管是童年时期的路白，还是长大后的女演员。
无论路白演什么角色，给观众的第一反应都是恶女。
演恶人实在是太有风险了。
《晋宫风云》首播的时候，程苔连nss状态都不敢发，后来直接关掉了评论。在她和丁念的这场撕扯里，有些网友，不分三七二十一就给她冠上了“挖墙脚”的罪名，不过是因为“看她演坏女人那么像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人”。
最近关于程苔的负面新闻少了很多，更多的是对她演技的探讨。程苔知道自己没有长让人一看就可以忘记一切的漂亮脸蛋，只能靠演技拼命地拉平均分。虽然她的演技一般，但因为演的都是些配角，所以在观众那里好评度还是可以过关的。
最近她有剧开始二轮播出，也帮她吸了不少新粉。当经纪公司费尽心思想要解决事情的时候，怎么做都只是让程苔落实“炒作”操作的动机，不曾想等到什么都不做了，程苔却吸了一波粉。
真是世事难料。
因为受伤，秦树没有参加友谊赛。九月新的赛程开始以后，他依旧没有进入大名单。程苔原以为秦树没有进入比赛大名单以后赛会到处旅游消遣，可没想到他还是天天泡在训练房。
“你不是大名单都没进吗，还这么认真训练，不休息下吗？”程苔漫不经心地换着电视台，还没等秦树回答什么，忽然大叫出来。
“你怎么了？”秦树在电话那头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好几个度。
“没，没什么。”程苔有些结巴，因为她看到体育新闻，里面说起秦树新赛季转会的新闻。为了转会，秦树才拖着不上场。程苔是不相信秦树会这样做的，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口。
秦树哼了两声，“你们这些场外人，恨不得我们对内打起来，你们好搬凳子拿瓜子，看得不亦乐乎。”
可她并没有过多的时间用来感慨秦树，毕竟她自己的境况也在那里。自从上次和丁念的事情过后，不得不说，确实影响了她最近的试镜，就连快要谈好的一个角色都悄无声息地换成了别人。
这个角色，程苔本来满怀期待，还指望着靠这个角色摆脱恶毒女人的荧幕形象，这下可倒好了，荧幕上的没摆脱，连现实生活里都要被定型成为恶毒女了。
虽然秦树伤退，但最新一场比赛他的蓝曼龙俱乐部还是迎来了一场大胜，这也将秦树推上了舆论焦点。不知道之前是不是因为伤病，他在场上的表现并不尽如人意。俱乐部球迷对他的表现很是不满。
这次没有他比赛很顺利。这个局面一下子让秦树的位置变得尴尬起来。
关于他转会的消息也越来越多，一个个都说得板上钉钉。
程苔是不怎么关心体育新闻的，但作为朋友，她觉得还是应该关心一下秦树。但打了半天电话，秦树也没有接，八成又是泡在健身房。
等到秦树给她回电话的时候，程苔都准备睡觉了。
“你找我有事情吗？”
“没什么啊，看你有没有时间，出来吃个饭。”程苔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想知道她到底要不要转会，只能扯到别的事情上去。还好秦树好像察觉到什么，只是推说自己最近比较忙。
程苔在心里嘀咕，你能忙什么，新一**名单都没有你。但也不好说出来。
但程苔最终还是问出了口。
“转会？没有，我挺喜欢蓝曼龙的，干嘛要走。”秦树一头雾水，不知道程苔葫芦里在卖什么药。
“那挺好的啊，你赶紧训练恢复状态就行了。”
秦树仿佛察觉到了什么，只是嘱咐程苔：“媒体写的你看看就行，前两天还有媒体写你和丁念结婚孩子都几岁了。”
一听到丁念的名字，程苔心头的火一下子被点燃，就对着电话连喊了好几个“滚”。
“对吧，新闻报道不可信。”秦树说得头头是道。但程苔整个人都是气鼓鼓地，哪怕是电话挂断了她还是气得不行。
虽然气，该吃饭还是要吃。她刚坐下，就接到了路白的电话。程苔的心一颤，生怕又要听她和段人行吵架的事情。还好这次路白只是约她吃饭，程苔这才松口气。
虽然一直以来，段人行在程苔面前都没有说过什么，但是关于他和路白的争吵，程苔或多或少还是听到了一些。
刚开始的时候，段人行和路白一吵架，就会来找程苔吃饭打圆场。后来两个人直接不在乎这个话题，段人行还好，最起码还能像寻常那样找程苔聊聊天，关心一大圈以后问到路白。
路白就没这么迂回了，每次一吵架，都来找程苔哭诉。程苔托腮听了半天，也听不懂他们两个因为什么在吵架，只觉得心累。路白和段人行在一起，任谁看来，程苔都应该很高兴。
可她自己明白，这两个人好好地在一起，自己还能笑笑，要是吵架，自己的日子就会很难过，双方各说各有理，都想拉着程苔来自己一边，正当程苔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，两个人又和好了。
程苔哭笑不得，两个人再吵架她只能有多远躲多远，装作因为工作没有接到电话，等到再联系上两个人说不定已经和好了。
“唉，生活真难。”程苔摇摇头，“要是能去星星上住就好了。”
齐蔓一下子笑了出来，“去星星上住？什么都没有你怎么生活。”
程苔满不在乎，“怕什么，说得好像现实生活里的困难比去星星上住简单一样。”
程苔平时挺喜欢用小号在mibi上溜达的，有的时候还留言。但她很少去娱乐板块。这个圈子就这么大，谁是什么样的人，不说全知道，了解个七七八八，再看mibi上的通稿或者是论坛里的所谓八卦帖子，总会觉得怪怪地。
齐蔓最近有了新工作，虽然是配角，但剧组给酬劳给得很好。程苔正好也没什么事情干，就去剧组探班。她远远地就看见齐蔓，刚要过去打招呼，就看见齐蔓的经纪人跑过去说什么，齐蔓的脸色似乎也不太好。
程苔悄悄地挪过去一听，原来是齐蔓刚刚拍武打戏份的时候有些受伤，因此她的戏份要往后面推推，估计因为这个，导演的脸色不好，所以受了一肚子气的经纪人就来冲齐蔓嚷嚷。
程苔看着脸色苍白的齐蔓，紧紧地攥紧手里的袋子，但还是走出了剧组。正巧程苔看到齐蔓剧里的女主角，十七八岁的姑娘，被一帮人拥着经过。程苔只顾盯着那个女主角，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，十七八岁就演男女主，他们表演系大三才可以开始出来拍戏，就已经20出头了，根本不是一个节奏的。
这时路白给她打电话，电话一接通，程苔就被路白的嚎叫惊得赶紧把手机拿远点。
“什么爱情，爱情没有一点用，一点力量都没有。”路白边哭边抱怨。
程苔早就知道，爱情没有力量。遇到困难的时候，人会感慨爱情一点儿力量都没有，可平时又会嚷嚷着是爱让我们一起走下去。爱情究竟有没有力量，这真的是个复杂的课题。
但她明白，这个时候自己只需要安静地听路白抱怨就好，不要一天功夫，她又会笑嘻嘻地来给自己介绍男朋友，装作长辈的样子语重心长地劝她：“你总要找个伴的，一个人天天晃荡多难啊。”
陷入爱情的女人，都是人格分裂患者。
程苔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登上自己的nss账号，不知道自己现在呈现给广大网友的是个什么人设。
她好奇地登录自己的账号，发现最近几条都是宣传。每一条状态下的热评都是让她给被挂的素人道歉。程苔看了几条，直接关掉了软件。
事到如今，她还是觉得自己没有错。在成为演员前，她也是有家人的。如果说因为程苔，这个人遭受了一场“网络暴力”，程苔需要给他道歉，那这个人是不是也应该给程苔的侄子道歉，小宝又做错了什么？
李姐找程苔谈过几次，程苔都没有退步，最后她直接不想说话，靠着椅背，随意地说：“反正现在我的账号都在公司的手里，你们想怎么发就怎么发，反正我不会道歉的。”
“你这个丫头，真的是太倔了。”李姐像往常一样戳戳程苔的脑袋，“快点表个态吧，你看看最近这段时间你有什么工作，现在你正在上升期，你耗得过公司吗？我们公司有多少女演员，多你一个不多，少你一个公司就不开门了吗？你真的是，能不能想清楚？”
程苔咬着牙，一句话都不说，手指紧紧地抓住椅子，指甲都快要嵌进木头里。
看到她这样，李姐摇摇头，坐到程苔的对面，把什么东西丢给程苔。程苔一看，只是一张纸，上面写着所谓的道歉话语。
李姐劝她，“别再倔了，好好地表个态就翻篇了，等到过段时间，谁还记得这事。到时候你要是名气再大些，自己有工作室，这种的留言见一个告一个。”
程苔咬着嘴唇，抬头看了看李姐，又把那张纸拿过来。满篇写了些什么，她并没有看得仔细，只觉得一笔一划仿佛射出的箭，扎在自己无形的外壳上。外壳被戳得千疮百孔，而她，却无能为力。